楊乃文 — Impossilbe to define

【聯合報╱記者葛大維】常言道：「女人心，海底針」，李安拍「色，戒」，把原著張愛玲埋在情海裏的那根針，給掏了出來，狠狠地往觀眾心頭扎進去。

「色，戒」電影昨天在台灣首度曝光，張愛玲二十七頁的小說，在李安手裏掐擠揉捏，變成兩小時卅八分鐘的電影，迂迴、激昂、糾纏、終究惘然。

電影忠於原著，從一九四二年倒敘，上海汪精衛偽政府漢奸易先生，麻將桌上和跑單幫的王佳芝眉來眼去，時空跳到四年前（原著為兩年），他們在香港初相識，原來王佳芝是愛國青年推派的女特務，密謀暗殺易先生，當時沒成功，三年後王佳芝再出現，易先生覺得她變了，想用自己的身體、鑽戒等一切東西填滿她。王佳芝呢，在和易先生一次肉體與心靈的撞擊，她承受不住了，暗殺行動千鈞一髮，王佳芝叫易先生「快走」…

原著含蓄內斂，像一張旋律起伏的圓舞曲唱片；電影剛柔並濟，是肉體接觸、搖晃擺盪的探戈滑步。原著對於情慾最直接的描述僅止於易先生在車上輕觸王佳芝的胸緣，但李安在電影裡讓兩人熾烈的激情，赤裸生猛的直接躍上銀幕。原著字字凝鍊，把官太太文化、熱血青年愛國夢想、漢奸與特務的勾心鬥角、男女愛恨的險峰幽壑，統統織進了動亂時代的屏風裏。電影更勝一籌，李安的慧眼巧手，把王佳芝挑出來，透過她的眼睛、身體，在鏡頭裏翻騰，攪出了她和身邊的人、事、物，多少柔情多少恨。

「色，戒」電影和原著性相近、形相隨，顯著的不同，可能是李安把小說中輕描淡寫的三年，結結實實具象化，原著中體會到王佳芝經歷歲月的洗禮，電影中看得到她的變化，從清純懵懂、不知暗殺為何物，到沉溺愛與慾、不知如何是好。原本壁壘分明的「色」與「戒」，透過湯唯的身，李安的心，張愛玲的魂，纏繞得更加百轉千迴、難分難捨。